编辑:西行者 日期:2020-05-02 23:44
济公作为一位禅师,他深知“论禅作诗,本无差别”之说,他不仅引禅入诗,而且将佛教破除“我执”、“法执”,以达到自悟佛性的开悟都引入了诗作中,达到一种如禅悟似的超知性、超功利的精神体验。他的诗文,有些虽无一字禅语,但却处处可见禅趣。
南怀瑾在《禅宗与道家》一书中写道:“道济(俗称济颠和尚)……若以诗境而论诗格,他与宋代四大家的范成大、陆放翁相较,并无逊色。如以禅学的境界论诗,几乎无一句、无一字而非禅境,假使对于禅的见地与工夫,没有几十年的深刻造诣,实在不容易分别出它的所指。”
济公在灵隐寺师从瞎堂慧远习禅,一夕被师触动灵机,豁然得悟,发狂跳跃,得慧远禅师印证,有四句诗云:
昨夜三更月正明,有人晓得点头灯;
蓦然思起当时事,大道方知一坦平。
至慧远禅师圆寂,济公感念师恩,为慧远遗体荼毗时,举火云:
师是我祖,我是师孙,
著衣吃饭,尽感师恩,
临行一别,弃义断襟,
火把在手,王法无亲。
大众且道如何是王法无亲?
噫!
与君烧却臭皮袋,换取金刚不坏身。
慧远禅师属禅宗临济系,“七尺棒头开正眼,一声喝下息狂机”,棒打拳击,如霹雳灌顶,正是禅宗临济系的门风。道济在一首题为《语录》的诗中写道:
裂网掀翻出爱缠,金田得人效金仙。
发随刀落尘根净,衣逐云飞顶相圆。
悟处脱离烦恼海,定时超出死生关。
佛恩迁德俱酬足,一朵争开火里莲。
济公继承慧远衣钵,悟得禅宗的真谛,是一位真正的高僧。济公的诗,禅境之高,高深莫测。这类引禅趣而入诗意的作品,其实都已着上了“意境”的色彩。在表面的空、静、闲、淡的氛围中,深寓着“可解而不可解”的意味性,亦即诗中有意无意的已经有了“性空幻有”的成分。无意中将临济的“一句三玄,一玄三要”、曹洞的“参活句”门风也带进了他的诗中。他有一首《赠明颠》诗:
青箬笠前天地阔,碧蓑衣底水云宽。
不言不语知何事,只把人心不自谩。
只有才高意远者,才能造句如此精到之至,所寓得其精妙,大匠运斤,不见斧凿之痕。
金丹元在《禅意与化境》中指出:“禅不等于禅宗,禅也不等于禅意。……从禅到禅宗,再到禅意,可以说是一种发展、一种文化态势和延伸。但事实上,禅是方法,禅宗是佛教的一支,禅意才是真正具有生命力的艺术底蕴。
禅意并不等于宗教,但在禅意的审美情态中却潜藏着一种偏于艺术审美的亚宗教情感,二者都是为了获得精神的解脱和慰藉,从发生学角度看,既有互动性又有互补性。二者都在追求那种并非实实在在的真善美和理想境界,而且都借重于人们的想象和宗教超验等等。
济公的《西归口颂》,应是晚年之作,人生至此,已是炉火纯青。乍看似厌世之作,其实是深藏哲理与禅意的大妙悟之笔:
健,健,健,何足羡?
止不过要在人前扯门面。
吾闻水要流干,山要崩陷,
岂有血肉之躯,
支撑六十年而不变?
棱棱的瘦骨几根,瘪瘪的精皮一片,
既不能坐高堂,享美燕,使他安闲。
又何苦忍饥寒,奔道路,将他作贱?
见真不真、假不假,世法难有;
且酸的酸,咸的咸,人情已厌。
梦醒了,虽一刻也难留;
看破了,纵百年亦有限。
倒不如瞒着人,悄悄去静里自寻欢;
索强似活现世,哄哄的动中讨埋怨。
灵光既欲随阴阳,在天地间虚行;
则精神自不肯随尘凡,为皮囊作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