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识 | 神僧济公图说——六和塔寂后显神通

编辑:王华 日期:2020-05-18 08:58

济公殿第十六幅壁画——六和塔寂后显神通

   十六、六和塔寂后显神通

  济公圆寂后,再现六和塔,遇两小僧,便将书一封、鞋一双托两小僧寄与净慈寺长老。

  这双鞋是济公临终时长老亲手取出与他穿去,明明烧化,而济公故后神通显灵,又将原物寄还,长老大惊。

济公六和塔显神通的传说故事

  长老在净慈寺山门,只见有两个行脚僧,迎著问道:‘那一位是松少林长老?’长老忙出道:‘二位师父何来,问贫僧有何见教?’

  二僧道:‘小僧两月前,在六和塔会见上刹的济书记师父,有书一封,鞋一双,托小僧寄与长老,因在路耽延,故今日才到。’遂在行囊内取出交与长老。

  长老一看大惊道:‘这双鞋子乃济公临终时老僧亲手取出与他穿去,明明烧化,为何今日又将原物寄还?真不可思议矣!’且拆开书来,看内中有何话说?

  愚徒道济稽首,上书于净慈寺大和尚法座下:

窃以水流云散,容易别离;

路远山遥,急难会面。

嗟世事之无常,痛人生之莫定,

然大地尚全,寸心不隔。

目今桂子香浓,黄花色胜,

城中车马平安,湖上风光无恙,

我师忙里担当,闲中消受,

无量无边;常清常净,

拜致殷勤,伏惟保重。

道济不慧,钻开地孔,推倒铁门。

针孔眼里,走得出来;

芥菜子中,寻条去路。

幸我佛慈悲,不嗔不怪;

烦老天宽大,容逋容逃。

故折了禅杖,不怕上高下低;

破却草鞋,管甚拖泥带水。

光著头,风不吹,雨不洒,

何须竹笠?赤了脚,寒不犯,

暑不侵,要甚衣包?

不募化,为无饥渴;

懒庄严,因乏皮毛。

万里寻声救苦,当行则行;

一时懒动雀巢,要住即住。

塞旁门已非左道,由正路早到西天。

一脚踢倒泰山,全无挂碍;

双手劈开金锁,殊觉逍遥。

便寄尺纸之书,少达再生之好。

虽成新梦,犹是故人。

长啸三声,万山黄叶落;

回头一望,千派碧泉流。

尚有欲言,不能违反。

乞传与南北两山,常叫花红柳绿;

为报东西诸寺,急须鼓打钟敲。

情长难尽,纸短不宣。

济公又颂付沈万法道:

看不著,错认竹篱为木杓,

不料三更月正西,麒麟撼断黄金索。

幼年曾到雁门关,老天重睁醉眼看。

记得面门当一箭,至今犹自骨皮寒。

只因面目无人识,又在天台走一番。

  松长老看完,不胜叹羡道:‘济公生前游戏,死后神通,如非自己显灵,人谁能识?’因将书、靴二物,传示众人,那两个行脚僧,方知济公已死,惊得呆了。一时朝官太尉,以及相识朋友,晓得此事,无不称奇,悔恨从前之失礼也。正是: 

钟不敲不鸣,鼓不打不响;

菩萨显神通,人才知景仰。

死夫妻订盟后世 勇将军转蠢成灵

——《济公醉菩提全传》第十七回

  (续前)话说这“玉髓香”,乃是三年前,外国进贡来的一种异香,朝廷取来烧过了,就吩咐冯太尉收好,太尉奉旨就收放在宝藏库中第七口柜内。到了上年中秋夜,皇上圣体不安,皇太后取出来烧了一些祈求上天保佑,又随手放在内库的第三口柜内,皇上不知。因今要烧这香,原叫冯太尉去取,太尉走去取时,已不见了,心中慌忙,不敢回旨,故私自出来求签问卜,恰遇著济公,气恼头上,正要将他出气,故有此一番审问。

  今见济公说出他的心事,怎么不惊?又听见说他知道消息,怎么不喜?只得备酒请他,求他说出。济公直吃到烂醉如泥,方慢慢的说道:“这香是旧年中秋夜,皇太后娘娘因祈保圣安,取出来烧了,就顺便放在内库第三口柜内,你为何问也不去问一声,却瞎闷闷的乱寻?”说罢竟辞别而去。那冯太尉半信半疑,即飞奔入朝去查,果在内库第三口柜内,连皇太后娘娘也忘记了,方信济颠竟是未卜先知的一尊活佛。

  那济公一日在湖上闲行,忽见许多人簇拥著两口棺材,远看又似一起,又像两起,又见几个少年好事的,三三两两的在那里议论。济公听一听,原来前面一口棺材,是王员外的儿子王宣教,后头又一口,乃是陶斯文的女儿陶秀玉,二人郎才女貌,私相爱慕,暗里往来,一个愿娶,一个愿嫁,誓不他适,后来两家晓得了,说他们不端正,逼令别行嫁娶,二人拗不过父母,又不忍负盟,遂相约了逃出涌金门,双双投湖而死。两家悔恨不及,只得各自捞起,各自买棺盛殓,各叫人抬去烧化,众人把这事当做新闻,在那里说。济公挨向前去说道:“若是这段因果,他二人心还未死,只怕烧他不著,除非我去方可烧化得著。”

  众人听了,那里肯信?可是王宣教的棺木,抬在兴教寺;陶秀玉的棺木,抬到金牛寺,两处举火烧,果然尽皆烧不著,两家父母各自惊骇,不知何故。又有那个好事的,将济公的话,传到那两家的父母耳里,两家只得央同众人来请济颠。济颠道:“要我下火也不难,但酒是少不得的。”两家父母道:“有酒在此,听凭师父去吃就是。”

  济公先同到兴教寺,陶员外忙取出酒来请他,济公一连吃了七八碗,方对众人道:“他二人前世原是一对好夫妻,只因口不好,破了人家亲事。故今生父母不遂其愿,但二人此一死,虽说是情,却有些气节,后世必然仍做夫妻,你今将他两处烧化,如何肯心死?待贫僧移来合化,方可完前因后缘。”王陶两家听他说明因果,不敢违背;遂叫人将陶秀玉的棺木也抬到兴教寺一处,济颠手执火把,作颂道:

今生已死后生生,死死生生总是情;

既死水中全不怕,定然火里也无惊。

移开两处心留恨,相傍成灰骨也荣;

漫道赤绳牵不住,盖棺而后忽亲迎。

咦!凭此三昧火光,认取两人面目。

  念罢举火,烧得烈焰腾空,只见两副棺木中,各透出一道火光,合做一处,冉冉而去。众人无不惊异,直待化完,王员外又要请济公吃酒,济公已不知走向那里去了。

  那济公一日同沈提点打从官巷口徐裱褙画店门前走过,忽看见壁上裱著济颠的画像,沈提点近前一看,称赞道:“画得十分像,但赞得太少,不足尽你的妙处;况且上面空著许多白纸,何不再赞几句?”济公笑道:“恐怕无可赞处了。”因叫徐裱褙画取下来,又写几句道:

远看不是,近看不像,

费尽许多功夫,画出这般模样。

两只帚眉,但能扫愁;

一张大口,只贪吃酒。

不怕冷,常常赤脚,

未曾老渐渐白头。

有色无心,有染无著。

睡眠不管江海波,浑身褴褛,

颠倒任他尘俗气。

桃花柳叶无心恋,月白风清笑与歌。

有一日,

倒骑驴子归天岭,钓月耕云自琢磨。

  济颠题罢,沈提点道:“如今才觉这画像上有些精神!”遂邀了徐裱褙一齐到通津桥酒楼上去,三个人说说笑笑,直吃到傍晚方各散去。此时是八月天气,杭州风俗喜斗蟋蟀,那些太尉内臣,尤为酷好,往往赌大输赢。

  却说东花园土地庙隔壁,一个卖青果王公的儿子,叫做王二,专靠著捉蟋蟀出卖,一日五更,出正阳门捉蟋蟀,刚走到苎麻边时听见一个在里面叫得好,分开了苎麻一看,只见一个蟋蟀儿,站在一条火赤练蛇头上,吃了一惊,忙取块石头,照著蛇身上打去,蛇便走了。那蟋蟀早已跳在地上,王二忙向腰间取出罩儿,赶著罩了,再细看时,却生得十分好,不胜大喜,急急回家,叫老婆取乾净水浴一浴,放在盆内,将好食养过两日,拿出来合人斗,就一连赢了几场,一时竟出了名。

  一日王二正斗赢了,打从望仙桥上过,正遇著张太尉喝道回家,王二手里捧著盆儿,立在旁边,让他过去。可是张太尉最喜的是蟋蟀儿,见王二捧著盆儿,便吩咐住了轿,叫王二近前讨看,王二将蟋蟀呈上,太尉开盆一看,见生得比寻常不同,满心欢喜对王二道:“你把这蟋蟀卖与我罢!”王二道:“这个蟋蟀,乃是小人父亲所爱的,相公要买,待小人回去与父亲说了,然后送来。”太尉道:“你若肯卖,我与你三千贯钱,一副寿板。”王二谢了,忙回家与父亲说知,王公道:“太尉既肯出许多东酉,怎的不卖?须急急送去,不要错过了。”王二道:“今日送去,太觉容易不值钱,明日送去罢。”遂将盆儿收进去放好,自却出门去闲走。却说这张太尉见了这个蟋蟀,十分爱他,又不见王二送来,随差一个干办,叫一个栅头,同到王家讨信,王公接著说道:“斗一场赢一场,真实好个蟋蟀。”栅头道:“人人说好,我倒从不曾见。”王公道:“待我取出来与你看看!”遂到里面取出个盆儿来,放在桌上,揭开盖要叫栅头来看,不防那蟋蟀一跳跳出盆去,直跳出门外去了,三个人连忙赶出来捉,早被邻家一只鸡子走来,一口啄将去了。王公看见气得哑口无言,干办与栅头说道:“王公好没造化!三千贯钱、一副寿板,白白的送掉了。”只得去回覆太尉不题。

  不多时,王二回来,王公料是瞒不过,只得将干办栅头要看,被鸡吃了之事,细细说了一遍,王二急得暴跳,把桌子一翻,碗盏盆子打得粉碎,又不可埋怨父亲,心上又气不过,只得走出来散闷。

  才走到十字路口,忽撞见济颠笑吟吟的从对面走来,向王二道:“你不必气,若肯请我吃一醉,包管与你邻家这只鸡儿,讨还你的蟋蟀。”王二暗想道:“他怎知我的蟋蟀被鸡吃了?这话甚是蹊跷。”便道:“请你不难,听凭老师父放量吃个大醉,但须要讲明,若没有蟋蟀还我,那时脱褊衫,还酒钱,老师父莫要怪。”济公道:“贫僧从来不打诳语,你但请放心。”王二也是个好酒的,况是心上纳闷,也不管三七二十一,就同济公到一个酒店里去,你一碗,我一碗,直吃得稀泥烂醉,方才起身。

  王二醉则醉,事在心头,临出门还问济公道:“酒已请你了,蟋蟀几时还我?”济公道:“明早五更头,若没有,只管来剥褊衫;若有了,却还要请我。”王二道:“若果真有了,便再请你便了。”王二一迳回家里,王公怕儿子噜苏,躲在房内不出来,王二酒又醉,心又气,跌倒在床上就睡著了。

  直到五更才醒,又听得唧唧的叫,又惊又喜,慌忙走下床来,听一听,是蟋蟀在盆里的声音,推开窗子,放入月光来,将盆儿取到窗前,揭开盖一看,那个蟋蟀却好端端的宿在里面,原来日间鸡吃的乃是三尾聒子,王二看得分明,满心欢喜,忙叫父亲道:“阿父!你不要著急了,日间鸡吃的,乃是三尾聒子(虫名),蟋蟀自在。”王公听了道:“好呀!好呀!”也起来了,王二又将济公许还的话说了一遍,父子二人好不欢喜,也不再睡,坐到天明,王二叫老婆收拾早饭吃了,取著盆儿,投张太尉府中来。门公报知张太尉,太尉叫王二进去问道:“昨日干办的来说你这蟋蟀被鸡吃了,甚是可惜,你今日莫非有个好的送来么?”王二道:“昨日父亲不知,拿出来看被鸡吃的,乃是三尾聒子,这个好蟋蟀端然在此!”

  太尉大喜,取了蟋蟀,就发了三千贯钱,一副寿板与他,王二拜谢了,叫人扛了回去,果真的去寻著济公,又请他吃了一坛酒。那张太尉得了这个蟋蟀,当日就拿去与石太尉斗了一场,又赢了三千贯钱,一连斗了三十余场,场场皆胜。张太尉喜之不胜,因而替他起个乳名,叫做王彦章,爱之如宝。不期养至秋深,大限已到,太尉真是可惜,打个银棺材,盛了香花灯烛,供了三七二十一日,方与他出殡,请了济公来与他下火,棺至万家路,济颠乃手执火把,念道:

这妖魔本是微物,

只窝在石岩泥穴,

时当夜静更深,

叫彻清风明月;

聒得天涯游子伤心,

叫得寡妇房中泣血。

没来由,只顾催人起贪嗔,

费尽自家闲气力。

既非是争田夺地,又何苦尽心抵敌?

一见面怒尾张牙,再斗时扬须鼓翼。

赢者振翅高鸣,输者走之不及。

得利则宝钞盈千,赏功只水饭几粒。

纵有金玉雕笼,都是世情空色。

倏忽天降严霜,任你彦章也熬不得。

伏此无明烈火,及早认出本来面目。

咦!

托生在功德池边,相伴念阿弥陀佛。

  济公下火毕,忽一阵清风起,在空中现出一个青衣童子,合掌当胸向济公道:“感谢我师点化,弟子已得超升矣!”言讫不见。张太尉看见,满心欢喜,邀请济公到府中吃酒,是夜就在太尉府中住了。

到了次日,别了太尉回寺,打从王锦衣府前过,忽听得府里鼓钹与哭声,甚是热闹。因向管门的堂候官问其原故?堂候官道:“我家老爷中年无子,后房有十来个小奶奶,前年才生得一位公子,爱惜如宝,不期昨夜死了,请僧人在此做佛事,所以哭泣。”

  济公道:“既如此,可通知说我济颠要见。”堂候官禀知锦衣,锦衣将济公接进去相见道:“你来得正好,我有一位小公子甚是聪明,不幸昨夜死了。我实舍他不得,你可说几句佛语,送他入土,使他另生好处。”济公道:“入土不如送他下火,他生在别处,不如还生在相公家里。”锦衣道:“此时下官心绪已乱,但凭老师超度他。”济公道:“既是如此,可速抬出来,就当厅烧了罢!不要误了时辰,又被他人占去。”王锦衣忙叫人扛出棺材,在厅前丹墀中放下,济公手执火把道:

小公子,小公子,

来何迟,去何速?

与其求生,不如傍熟。

咦!

大梦还从火里醒,银盆又向房中浴!

  王锦衣在厅上看著济公火化,早有侍妾来报道:“恭喜老爷,第七房刘奶奶生下一位公子。”王锦衣大喜,因知济公佛力无边,忙命备酒请他,济公尽量吃了一醉,方辞别回寺,不知后事如何?

徐居士疏求度牒 张提点醉索题诗

——《济公醉菩提全传》第十八回

  话说济公别了王锦衣,回转寺中,连日无事。那一日在厨房下脱下衣袍,来捉虱子,忽见一个少年居士手拿着一封书,走进来向火工问道:「我要来见济书记,方才在方丈室中问知客说在厨下,不知那一位是?」火工道:「那位捉虱子的就是。」那位居士听了,遂走到面前施礼道:「小人乃讲西堂之侄徐道成,虽已出家数年,却未曾披剃;故师叔特致书,求老师父开一疏簿,求一人披剃,敢望师父慈悲!」济公接书看了道:「你既要我开疏,空口说也无用,须要买酒请我方妥。」徐居士道:「要请师父,只好酒肆中去饮三杯。」济公道:「只要有酒吃,就是酒肆中又何妨?」忙披上僧袍,迳出山门同到王家酒店坐下,原来徐居士身边带得钱少,尽数先交与店家,叫他取酒来吃,济公吃到七八碗,正还要吃,早已没了,没奈何只得借店家笔砚,叫徐居士取出疏簿来,信手写道:

本是一居士,忽要作比丘;

度牒既没有,袈裟又不周;

我劝徐居士,只合罢休休。

  徐居士见了,心上大不欢喜,便问道:「我特来求师父开疏,要求施主剃度做和尚,怎的老师父反写个罢休休?」济公道:「酒不够,只合罢休,你若定要做和尚,只要请我吃个大醉,包管今日就有度牒。」徐居士无奈,只得脱下道袍来,当了两贯钱,请济公吃得酣然。济公方提起笔续上二句道:

出门撞见王居士,一笑回来光了头。

  济公题完,竟自去了。徐居士无可奈何拿了疏头,取路向六条桥来,将到岳坟,只因心下不爽快,身上又冷,只管沉吟,不曾抬头,忽王太尉过,竟冲了他的轿子,早被卫士捉住。王太尉喝问道:「你是什么人?这等大胆,敢冲本府的轿子!」徐居士跪下禀道:「小的叫做徐道成,久已愿做和尚,因无度牒,故往净慈寺求济书记写疏头,募化施主披剃,不料他诈我的道袍当了,把酒吃醉了,疏头又写坏了,心下恼闷,不曾抬头,故冲了相公的旌节,非敢大胆。」太尉道:「且取疏头来我看。」徐居士忙在袂中取出呈上,王太尉看了大笑道:「你好造化,昨日太后娘娘发出一百道度牒,要披剃僧人,尚未举动,你实在有缘遇着。」遂将徐居士带到府中,取出一道与他,恰恰是第一名,徐居士拜谢而出,方知济公之妙,正是:

说时只道狂,验后方知妙;

所以日月光,只在空中照。

  一日,济公忽然想起开生药店的张提点,久不相见。遂至长桥乘船,到钱塘门上岸,往竹竿巷张家店中而来,见张提点的妻子在外边;遂上前施礼,叫声:「孺人!张提点在家否?」原来这个妇人最恼和尚,看见济公,便放下脸来道:「不在家!」济公转身往外就走。那张提点忽从自屋里钻将出来,呵呵的笑道:「我回来了!久不相会,可请坐,吃几杯酒。」一面就走出外边来邀他。济公道:「酒须要吃的,我见你娘子实在有些怕她,吃不下。」张提点道:「既是这等,到市上去如何?」济公道:「甚好!甚好!」二人就同走到升阳馆酒店上坐定,酒保烫上酒来,济公一上手,就吃了二十余碗,吃得高兴道:「你妻子怪我来同你吃酒,不知吃酒也有些好处。」我有个小词儿,唱与你听着:

日日贪杯似醉泥,未尝一日不昏迷;

细君发怒将言骂,道是人间好酒儿。

莫要管,且休痴,人生能有几多时?

  杜康会唱莲花落,刘伶好舞竹枝词,总不如渊明赏菊醉东篱,今日人何在?留得好名儿。

  张提点连声叹道:「妙绝!妙绝!我偶然带得四幅笺纸在此,趁你今日闲着,替我写四幅,悬挂在家里,待你百年之后,时常取出来看看,也是相好中一念。」济公口里不说,心里想道:「这话分明是催我死!」也遂答道:「也好!也好!」张提点在袖中摸出笺纸,铺在桌上,又向酒家借了笔砚,济公顺手写出四幅字来:

几度西湖独上船,篙师识我不论钱;

一声啼鸟破幽寂,正是山沟落照边。

湖上春光曲又弯,湖边画栋接雕栏;

算来不用一钱贯,输与山僧相往还。

隔岸桃花红不胜,夹堤杨柳绿偏增;

两行白鹭忽飞过,冲破平湖一点清。

五月西湖凉荻秋,新荷吐蕊暗香浮;

明年花落人何在,把酒问花花点头。

  济公写完道:「我今日没兴做诗,写亦胡乱,只好拿去遮遮壁罢!」张提点道:「写作俱佳,有劳大笔,可再吃几杯活活心情。」济公道:「我今日没心情吃酒,倒不如到处走走,散散心罢!」二人相携着,信步走到望仙桥下,那桥墩下有个开茶坊的陈干娘,看见济公走过,便叫声:「济师父那里去,请里面吃杯茶,歇歇脚吧!」济公道:「好好好,正想吃茶!」遂同张提点进去坐下,陈干娘忙冲了两盏香茶送来,济公吃完了叫道:「陈干娘,难得你尽心,时常来扰你的茶,无以为报,我有一轴画象,寄放在白马庙前杜处士家,我写个帖儿与你去讨来,好好放着,后来自有用处。」陈干娘谢了,叫人去讨了来,拿起一看,却是病奄奄的和尚,心中不喜,说道:「这个东西有甚用处?」便卷起来搁在旁边。直到后来济公归空后,众太尉要寻济公的画象,叫人到各处裱店寻问,都找不到。直到遇着杜处士,方知陈干娘茶坊里有一轴,石太尉将三千贯钱与他买了,这是后话。

  且说济公同张提点出了茶坊门,走不多远撞见一担海蛳。张提点道:「我闻蛾蝶皆可作颂,不知这海蛳儿能作颂否?」济公乃信口作颂道:

此物生在东海西,又无鳞甲又无皮;

虽然不入红罗帐,常与佳人亲嘴儿。

  张提点大笑道:「颂得妙!游戏中大有禅意。」此时正是五月天气,忽然一阵雨来,二人只得走入茶坊暂避。济公见人拿了雨伞走过,因信口题道:

一竿翠竹,独立支撑;

几幅油皮,四围遮盖。

磨破时条条有眼,联络处节节有丝。

虽云假合,不碍生成;

莫道打开,有时放下。

担当云雨,饶他瓮泻盆倾;

别造晴干,借此权为不漏。

  须臾雨住,二人又走到长桥,听得鼓钹之声,却是卖面果儿的王妈妈,为王公做吉祥功德。张提点道:「怎这样人家,也做功德斋僧?」济公道,怎做不得?岂不知有诗道得好:

唐家街里闲游惯,妈妈家中请和尚;

三百衬钱五味食,羊毛出在羊身上。

  张提点笑道:「花钱饮食事小,难道不要还他道场钱?」济公道,又有一首为证:

妈妈好善结良缘,斋僧不论圣和凡;

虽说冥中施舍去,少时暗里送来还。

  张提点笑了一回,二人又往前走,走到清波门,忽见一家门首,晒了一缸酱,济公看一看,叫了两声「阿呀!阿呀!」已走过了,想一想又缩转来,解开裤子将屁股坐在酱缸沿上,就象上毛坑的一般,哔历哔历的就撒了半缸。那晒酱的人家,有个小仆人看见了,连声叫苦,急急赶出门来,要扯住他算帐,济公已走远了。小仆人忙去通知主人,主人乱嚷道:「甚么和尚,敢如此无礼!我赶上扯他回来要他赔!」旁边一个邻舍来劝道:「我认得这个和尚,就是净慈寺里的济颠师,你就赶上他,也只好叫骂他两句,打他两下。他一个身子,有甚么赔你?倒不如认倒霉,快快的倒掉罢!」

  那主人听说是济颠,叹了一口气,叫小仆人进去,再叫两个大汉来相帮,抬到沟里去倒,自己掩着鼻子,在旁边看。不道这酱才倒到一半,那酱缸里活泼泼的钻出两条茶碗样粗的火赤练蛇来,望着抬缸的头上乱窜,二人突然看见,胆都吓碎!叫了一声:「阿呀!」放了手,将酱缸打得粉碎,那蛇就窜入沟里去了,酱里还有无数的小蛇,游了一地,主人看见又惊又喜道:「原来济颠师故作此态,是救一家性命的,若不亏他,吃了这酱,岂不是死呢!」连忙同着几个人急急赶上去谢他,已不知往那条路上去了。

却说那张提点一把拖了济公,急急的走了一程,才说道:「你虽是游戏,岂不坏了他一缸酱,倘被他们捉住,要你赔酱,何以处之?」

  济公道:「你却不知,这酱内有毒蛇在内,受了毒气,若吃了定要伤人,我借此救他一家性命。」张提点半信半疑,一面说,一面走到了一个古董店门口,二人站定看看,忽屏门开处,里面走出一个妇人来;三十上下年纪,生得好个模样儿,正打点在门口来做甚么?看见有人在外,就缩转身走了进去,济公猛抬头一看,叫一声阿呀!也不分内外,竟赶紧走进去,双手将那妇人抱定,不知做什么?待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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