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辑:西行者 日期:2020-06-15 10:09
晚唐五代的高僧禅月大师贯休最初以诗得名,《全唐诗》录其诗九百余首。善草书,时人尝比诸怀素,然书不甚传。又能画,以罗汉最著。对贯休的研究,除了对其生平行迹等的考证外,主要集中于他的诗和罗汉画。贯休的十六罗汉图传本较多,递藏链繁复,著录冗杂。证据确凿的真迹不存,是研究的一个难点。
清乾隆皇帝在位期间,国库充盈,天下承平。皇帝得以有足够的精力与财富投身于艺术鉴藏活动中,其对内府所藏书画进行的三次大规模整理、著录足可见得。此时,“清宫所积累的法书名画日盛一日,几乎民间流传的珍贵墨迹,大都归于内府收有了。”
贯休《十六罗汉图》在美术史上有重要地位,其中乾隆时期供养于杭州圣因寺的版本内容完整,形象生动,甚至被认为是贯休真迹,这样的作品在被进献时却由乾隆归还原寺典藏。但不藏于内府并不代表不被重视,乾隆皇帝将其进行考订、修理、命人临摹等,之后这套《十六罗汉图》的刻本、临本等不同媒材的版本得以广泛流传。这样的现象值得关注。
一、圣因寺本贯休《十六罗汉图》的基本情况
现存传为贯休所做的“十六罗汉图”主要有:日本高台寺藏绢本《贯休十六罗汉图》16幅,日本宫内厅藏绢本《御物禅月十六罗汉画》16幅,日本根津美术馆藏《贯休罗汉图》,台北故宫博物院藏《贯休罗汉图》2幅,杭州圣因寺石刻《贯休十六罗汉像》(现存杭州孔庙文昌阁),重庆博物馆藏《贯休罗汉图》,北京收藏家于四川藏区收藏的麻布本《贯休罗汉图》等。这些版本虽然精美生动,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,但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他们为贯休真迹。
现存的杭州圣因寺罗汉图,是清代乾隆二十九年(1764)圣因寺住持明水禅师募资摹勒的石刻本。今在杭州碑林,共16石,石高125厘米,宽55厘米,厚21厘米。每石刻罗汉像一尊,像之左上或右上刻罗汉位次和名号,其下刻乾隆根据梵典修改画上原罗汉位次和名号,小楷,每石还刻有乾隆为像作的行书题赞。此刻石原藏于圣因寺(今杭州中山公园),上世纪六十年代移存碑林,现存于杭州孔庙文昌阁,至今仍完好无缺。除石刻外,还有拓片留存。现存的这套刻石,是依清代宫廷画师丁观鹏的摹本所刻,即著录于《钦定秘殿珠林续编》的“丁观鹏画佛及罗汉像(十七轴)”。
明清时期著录中所提到的圣因寺本,便指此时藏于圣因寺、丁观鹏临摹所参照的范本,今天所说的圣因寺本常指现存于杭州孔庙的刻石以及它的拓片,甚至包含了清代以来由此石刻及拓片传播而衍生的其他版本(如桂林、香港等地的摹刻)。关于清代圣因寺所藏的十六罗汉图,最清楚的记录见于厉鹗(1692-1752)在《东城杂记》卷上〈贯休十六罗汉始末〉条所记。
城东长明寺向藏有唐高僧贯休画罗汉十六帧,并出山大士像一帧。其罗汉题款云:“信州怀玉山十六罗汉,广明初于登高和安送十身,乾宁初孟冬廿三日,于江陵再续前十本,相去已十六年。时景昭禅人自北来见,请当年将归怀玉,西岳僧贯休作。”字为小篆体,其画法之奇逸飞动,向读欧阳炯长歌,叹其妙绝,如“听经弟子拟闻声,瞌睡小童如有梦”,“绳床木屐两三片,线补衲衣千万行。”今始亲见之也。相传明神宗时,慈圣太后以赐紫柏大师。大师坐妖书事,于狱中示化,此画归法嗣某,流传至杭,藏一小庵。本朝严侍郎沆、卢职方之颐,共捐千金购得,喜舍寺中,有年矣。世宗皇帝初年,敕改西湖行殿为圣因寺,制府李敏达公卫,请至圣因,永充供养。余按,宋赵希鹄《洞天清录》云:信州怀玉山有画罗汉,郡中每迎请祈雨,常有一二身飞还寺中,即此画也。其灵异又有如此者。
即圣因寺所藏之本为贯休于广明初作十身、后又于乾宁初冬孟十三日续上后六本的“信州怀玉山本”,这个版本在明神宗时由慈圣太后赐给紫柏大师,由宫廷流入寺院,之后又流入民间,藏一小庵,再被重金购得舍奉寺院,最终由其他寺院传入圣因寺。这样说来,圣因寺本十六罗汉图是贯休真迹无疑,但这段递藏经过中的关键人物紫柏大师曾为画作赞,《紫柏尊者全集》〈唐贯休画十六应真赞〉中每篇有小序,勾勒出了他所得被称作是明因寺本罗汉图的大致面貌,与现存圣因寺十六罗汉图进行比对,有三幅的造型、构图完全不符,但又有诸多细节一一吻合。可见,圣因寺所藏之本并非如厉鹗所言是由明因寺本而来,由此而来的真迹之说也不复存在了,但另一方面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版本之间存在着莫大的联系,或出于同一底本。王霖在《贯休〈十六罗汉图〉考:以杭州西湖圣因寺藏本为线索》中持这样的观点,田道英在《释贯休研究》中表明贯休的手迹在南宋时便不多传,多是摹本流传于世,圣因寺的版本恐怕也是摹本无疑。
圣因寺藏本在清代颇受重视,很多人持有和厉鹗相一致的观点,乾隆之后,丁观鹏的摹本更是成为了罗汉画创作和著录的范本。综合上述讨论,圣因寺藏本实质上可能同当时其他传本一样,只是一个来源较为可靠的摹本。但此本受到人们的关注和信任却高于其他版本,这种情况的出现,与乾隆皇帝的作为有着紧密联系。(待续)
(摘录自《吴越佛教》第14卷)